男女話題::【刺青】《熟前整理：親愛的，錯的不是你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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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了一些故事，那些關於紋身的悲和喜。

原來真的有很多戀人彼此烙印，以為從此我身體有你，你身體有我，熱血凝結，刻骨銘心。

「很妙，愈是有這種心態的情侶，愈是走不下去。」

－－《熟前整理》

【刺青】

那天十度，臺北好冷。

我裹著厚厚的大衣，寬鬆的棉質長褲，走進東區的巷子裡。
「刺青」，那個招牌很龐克，是一種我從小就不太熟悉的重搖滾口味。
其實是第二次走進去了，第一次是跟師傅確認圖騰，討論了很久，認真到差點就要做筆記。
「好，那三個月後見了。」年輕的師傅笑笑地跟我說。
認識的朋友中，刺青的不多，我一直以為刺青是一種很冷門的活動，不知道原來要排隊等這麼久。
小時候一直有一種刻板的觀感。看到男生身上有刺青，看到女生指甲很艷紅，直覺反應是混黑社會的和酒店小姐，不太明瞭他們的美學概念是甚麼。
長大之後，周圍女性朋友們的指甲五彩繽紛，閃閃發光，開始瞭解指甲油可以妝點可愛或嬌媚的形象，但我天生無福享有那種雌性特徵，手指甲上色，我打字眼花抓狂，腳趾甲顏色掉漆，我視為缺陷，像是穿了破襪子般尷尬。屢試不爽。

倒是刺青的念頭，徘徊了好久。
那幾年過得渾渾噩噩，沒有知覺沒有味覺沒有感覺。面對所有問候，我會說：「謝謝，我很好。」面對所有打探，我會說：「別擔心，我很平靜。」一切如常進行，面無表情是我的武器，若無其事是我的韌性，唯一無法平息的是夜晚的寧靜，那承受愛的無力，那質疑愛的真諦，如巨浪襲捲大腦神經，一波又一波地衝擊，一夜又一夜地耗損元氣。

麻木不仁，是最可怕的心病。
於是那一年，下定決心，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，是從痛覺開始喚醒自己。我以四十五度角側趴在那張椅子上，氣溫很低，身體扭曲，手腳很冰。
「我們先試看看，如果很不舒服，隨時可以喊停。」師傅很貼心，不時跟我聊天，放鬆我的心情。
「怎麼想刺青？」這是一定的開場白。我想畢竟到了我這年紀，來刺青的女人並不多見。
「喔，就想印證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有乾眼症。」然後他接話了：「大部分女生比男生耐痛，很多男生坐下來，第一針才下去，跳起來就逃了。」

然後他說了一些故事，那些關於紋身的悲和喜。
原來真的有很多戀人彼此烙印，以為從此我身體有你，你身體有我，熱血凝結，刻骨銘心。「很妙，愈是有這種心態的情侶，愈是走不下去。」師傅的分析，我腦中想起那些在影劇版面看過的男女明星，以及他們之後各自發展一段又一段的戀情。

那明明是一針一針的穿刺鑽鑿，感覺卻有如重力馬達般衝撞我的骨髓，拉扯我的交感神經，牽動我的吐吶呼吸。師傅手上握著一大片紗布，輕輕幫我擦著不斷滲血的傷口，我手上抓著一大坨衛生紙，包裹著快要凍結的口鼻。
「你很猛耶，整個人都沒動，不痛嗎？」原本師傅留了三小時的時間給我，我們提早一個半小時收工。冷冽的空氣，燒燙的圖騰，那一刻我轉頭望著鏡子，一輩子都會記得的痛快清醒。

骨肉連心。第一次，送自己生日禮物，不覺得孤伶伶。

﹏﹏﹏
--- 摘自《熟前整理：親愛的，錯的不是你》一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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